驼铃商队经过七指峰那年，老向导的铜烟锅在雪地上烫出个眼睛形状的焦痕。他说冰川裂缝里埋着能踏碎光阴的物件，我攥着半壶马奶酒笑他醉糊涂了，直到暴风雪刮来带硫磺味的冰碴。
蓝黑色的冰层下突然浮起串萤绿色脚印。不是幻觉，那些发光的足迹正在逆着风向移动，每个脚印里都嵌着半截青铜甲片。我抽出鹤嘴镐砸向冰面，裂缝里喷出的寒气瞬间冻住半边眉毛，露出下面赤红色的皮靴——准确地说，是裹着某种生物鳞甲的足具。
西北坡传来雪崩的轰鸣，八匹雪狼驮着黑袍人围住裂缝。领头那人面具上刻着三眼图腾，甩出的铜链缠住我刚挖出的靴子。我抡起冻成冰坨的羊腿砸向冰壁，飞溅的碎冰里突然窜出条双头雪蚺，鳞片摩擦声竟与皮靴表面的纹路共振出诡异旋律。
在边塞客栈烤火时听说，那批黑袍人全冻成了冰雕。但我没敢说抢夺中扯下的靴筒内衬，用银线绣满正在融化的沙漏。更瘆人的是后半夜帐篷无端起火，皮靴残片在火堆里发出类似更漏的滴水声，方圆十丈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。
惊蛰当天的遭遇战验证了皮靴的妖异。当重骑兵发起第七轮冲锋时，我摸出贴身焐着的鳞甲残片。铁蹄声突然变得迟缓如陷泥潭，箭矢轨迹在空中拖出可视的波纹。冲在最前的黑甲骑手连人带马开始风化，铠甲里簌簌落出的竟是存放三十年的陈年骨灰。
混战中有个戴青铜耳坠的弩手在树梢狞笑。他靴跟上旋转的日晷图案，分明与冰川里那件邪物同源。我引燃浸过狼油的布条缠住鳞甲，爆开的火星里竟凝出双头雪蚺的虚影，蛇信扫过之处，弩手的皮肤以恐怖速度爬满老年斑。